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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地球已经偏移了轴线十亿分之一度，我们正伴随着疯狂的克苏鲁隐喻在资本市场上接近某种奇点。”
全文共 4453 字，阅读大约需要 12 分钟作者 | 贾阳编辑 | 王晓玲
疫情对普通人来说是灾难，但对亿万富翁们而言，是赚钱的黄金时代。不过这次的情形和以往不太一样。去年危机以来，人们越来越感受到，资本市场上中去中心化的因素。
这是一个新的变量。谁能利用民众的情绪，以及他们钱包中刚收到的纾困补贴，谁才是新时代的“投资大师”。马斯克当仁不让。或许你还记得散户大战GameStop，在GME已经上涨600％时，马斯克也作为意见领袖参与进来，他在推特上喊道，“Gamestonk！”给了散户们更充足的信心，让GME股价一度涨到1600％。在比特币领域——目前世界上第一大投资趋势，散户投资者领导了机构，而马斯克则是散户们的“教父”。
直到疫情来临，这一机制都还没得到机构们的认真审视。而当机构们也开始把比特币加入资产负债表，它的价值越来越被强化。马斯克的推文事实上有种近乎宗教的力量，宣告一个名字，就能轻易赋予任意物体以价值。在过去一个月，他曾创下单日收入的记录，并问鼎世界首富的位子。
马斯克2020年的财富增长了565.4%. 图片来自 TheDay
他的投资技巧让最聪明的华尔街人士汗颜。如果说几个月前市场仍在调侃，股市投资竟有完全脱离现实主业的“永动机策略”——百胜中国因持有美团股票利润大涨，美团因持有理想汽车股票利润大涨，理想汽车在二级市场被追逐暴涨——那么马斯克则是更进一步实现了这一策略。
已经是公众公司的特斯拉，跟随马斯克买入了15亿美元的加密货币。比特币应声大涨，特斯拉股价似乎也找到了另一个锚点，实现大涨。而这基本已经与主业无关了，马斯克和特斯拉构成了某种虚拟的循环。
“好像地球已经偏移了轴线十亿分之一度，我们正伴随着疯狂的克苏鲁隐喻在资本市场上接近某种奇点。”彭博专栏编辑布鲁克·杉普尔（Brooke Sample）感叹。
当投资比特币成为“正确”的共识
过去几年，针对比特币的最大批评声就是，它的价格是非理性的，投机的。它不过是市场操纵和情绪推动的泡沫。“一种超越政府发行货币体系的真正创新”？这种基于技术的理想主义，早已经在起伏的财富效应中沦为被遗忘的天真。
不过，由于疫情带来的全球经济危机，各国政府央行推出了天量的纾困计划，拥有资产的人们迫切寻求各种方案，避免资产贬值。这成为投资者入局的契机。
比特币的原始属性重新成为了显学——它的总供应量是固定的2100万个单位，没有“央行”，而是由运行其软件的数千台计算机维护。不管是否真正相信比特币的价值，只要能在现实的市场环境中跑赢央行，那就是买入信号。
“在扩张的货币环境中，人们想要稀缺的资产，世界上最稀缺的资产是比特币，它是数字黄金。”美股上市公司Micro Strategy的创始人迈克尔·赛勒如是说。Micro Strategy开创了公众公司购买比特币的先河，共计拥有7.1万枚比特币。
在2020年底，迈克尔·赛勒与马斯克曾公开讨论，将特斯拉资产负债表也从美元转换为比特币的可行性。很快，马斯克就成为了新的比特币门徒，“当法币实际利率为负时，只有傻子才不另寻出路。”
马斯克开始在上频繁发布比特币和狗狗币（另一种以柴犬为符号的数字货币）的内容，一度将推特上的简介标签改为Bitcoin，在新兴社交平台Clubhouse大聊比特币投资的心得。
散户蜂拥而至。他们太痴迷于马斯克“点石成金”的能力了，以至于闹出不少盲目的笑话——马斯克推荐加密通讯软件Signal，结果医疗设备公司Signal Advance股价被炒到11倍。
散户不容忽视，他们正成为占比越来越高的市场参与力量。面对投资逻辑迥异的散户，在华尔街如临外敌时，向来反华尔街的马斯克成为了最善于借势的人之一。
在狗狗币今年涨幅超过1000%时，马斯克在推特上宣扬自己的功绩，“我将成为meme，空头的毁灭者。”他曾为狗狗币背书，称其是“人民的加密货币”。
德国区块链研究实验室在今年2月对“马斯克效应”进行了实证研究，得出结论：马斯克最近6条涉及加密货币推文中，4条是对先前市场事件的反应，很少或根本没有明显的价格影响；2条是独立行为，导致交易量大幅增加，并产生大量且可观的异常收益，比特币和狗狗币的异常收益率分别高达18.99％和17.31％。
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马斯克将比特币狂热的行情扩散到更大范围的散户中，同时也成为比特币行情“机构化”的代表。
马斯克在2月透露，特斯拉已购买了价值15亿美元的比特币。当时的比特币价格在3.3万美元附近。在这一时间点前后，不断有专业机构宣称要买入比特币资产。1月21日全球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披露，已批准至少两只基金可投资比特币期货产品。
截至上周日，据OKLink数据，已有至少25家公司买入比特币资产，持仓市值为296.45亿美元，占比特币总市值的2.62%。还有不少投资机构通过比特币基金间接持有——灰度信托自2020年1月获SEC批准成为首个合规的数字货币投资平台后，持有的数字货币总值最初只有20亿美元，如今已经超过466亿美元。
比特币也开始产生机构抱团效应。
高盛全球市场部数字资产负责人马特·麦克德莫（Matt McDermott）上周一表示，现在的情况与2017年比特币泡沫不同，机构入场了。公司受两个因素驱动，一是负利率和对资产贬值的普遍担忧，二是比特币作为支付方式的潜力。
“我对国内外一些有流量的大佬们因为自己投资了比特币或者其他数字币就开始吆喝煽动的行为极度鄙视，这种行为非常不负责任。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投资行为会让很多普通人跟进效仿，而这类资产上下波动的特性会让很多普通人最终亏钱受伤，而对于他们来说，代价是很直观和惨烈的。”2月23日，经纬中国创始管理合伙人张颖在微博上斥责一些大佬下场站台比特币。
在2月美国国债利率短暂高企，货币紧缩忧虑引发比特币在6万关口前大跌后，这种强需求和资金面的改善裹挟着比特币再次上涨，突破60000美元来到历史新高。
大放水时代的怪象：特斯拉—比特币奇点来临
全球的资产市场都出现了明显的“疫情牛市”，或者说，流动性牛市。如果说国内市场是以茅台等消费股为代表，那么海外的资产代表则是科技龙头FANNG以及特斯拉。
花旗集团首席全球股票策略师罗伯特·巴克兰年初撰文称，“到处都在谈论泡沫……债券泡沫，比特币泡沫，股权泡沫，科技股泡沫。”全球上市公司的收入在2020年下降了约15％，MSCI全球指数仍上涨了18％，科技成分高的纳斯达克指数上涨了51％。
亚马逊的业绩受益于网购行为的增长，因为实体店铺无法开门。Google，Facebook和Microsoft则受益于在家工作、学习和娱乐消费。与这些公司有强劲业绩支持不同，特斯拉的股价显然与业务基本面脱节太远太远了。
从实际业绩来看，特斯拉在2020年首次报告净利润为正，收入7.21亿美元。这一数字还不及其通过向竞争对手出售排放信用额度带来的16亿美元收入。也就是说，在制造和销售汽车的主业中，特斯拉的赚钱能力还是个问题。其“真实业务”在过去五年中累计亏损了70亿美元。
特斯拉历年汽车制造销售业务亏损，图片来自福布斯
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的运输业分析师亚当·乔纳斯（Adam Jonas）曾被认为是市场对特斯拉最重要的声音之一。当特斯拉2020年中股价刚突破1,000美元时，乔纳斯就开始警告泡沫将破——特斯拉需要交付至少400万辆汽车才能证明其价格合理，而当时特斯拉2020年预计交付50万辆车。
谨慎的价值投资者被市场狠狠嘲笑了。
特斯拉2020全年上涨743%，成为股票市场的最大赢家，同时也是全球最有价值的公司之一。在处处都是泡沫的环境下，特斯拉堪称泡沫之王。
如此市场环境下，特斯拉与其在中国的竞争对手理想、蔚来、小鹏所见略同，趁着股价高位增发股票。过去一年间特斯拉三次增发，累计融资120亿美元。
翻开特斯拉的资产负债表，约190亿美元现金储备中，120亿美元来自在市场上“捡到”的便宜钱，有15亿美元是投机——比特币资产。
当特斯拉管理层做出决定，将股东的钱投入到加密货币中，而不是投资于销售网络、充电桩、新工厂，事情变得更离奇了。
为了推动比特币应用前景，特斯拉还宣称将在不久的将来接受比特币付款。特斯拉还在年报中表示，未来，对另类储备资产的投资可以为其提供更大的灵活性，进一步让日常运营用不到的资金实现收益的多样化、最大化。
世界上投机性最强的汽车公司，和世界上投机性最强的“货币”汇合了。“如果我们所有人都买它，那么它就会涨，所以我们都买它。”这个自我强化的逻辑分别出现在特斯拉和比特币投资中。当它们叠加，这将是泡沫时代最诡异，也是非常危险的场景。
“特斯拉增发股票融资，因为它可以这么做；然后用融到的钱购买比特币，因为它可以这样做。就是这么简单，令人不安。”彭博的专栏作家利亚姆·丹宁（Liam Denning）对这种“永动机”模式表示担忧。
关于特斯拉治理的问题再次被提起。被称为“末日博士”的知名经济学家鲁比尼(Nouriel Roubini)警告，在特斯拉投资比特币之前，马斯克大量发布有关比特币的推文，是一种市场操纵行为，SEC应对此进行调查。马斯克曾在这一问题上被SEC罚以巨款。
马斯克，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就在美东时间3月12日，特斯拉的一名投资者在特拉华州起诉了马斯克及其董事会，称马斯克持续发送“古怪”推文，且特斯拉董事会未能控制马斯克的线上行为，给特斯拉公司造成潜在(至少)数十亿美元的市值损失。
过去一段时间，资产市场遭遇了深度的回调，包括特斯拉和比特币。不少高位接到击鼓传花的投资者，损失惨重，一片呼号：市场拐点已至。原因是3月4日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表示，美国经济重新开放，“价格上行压力”和“通货膨胀的短期增长”可能会在美国出现。债券收益率飙升。然而当白宫1.9万亿的纾困法案通过，舞曲又重新响起。
美国科技股在上周二出现了强劲反弹，特斯拉公司上周二上涨20％，创下一年多以来的最大涨幅。马斯克的财富增长速度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里程碑，一天之内赚250亿美元。
上周六，比特币交易价格超过60,000美元。到目前为止，加密货币到目前为止上涨了约107％，在过去的一年中上涨了1,000％。这意味着马斯克对加密货币的押注已经使特斯拉净赚超过十亿美元，远超其全年7.21亿美元的利润。
花旗集团首席全球股票策略师罗伯特·巴克兰称，教训是，股权泡沫不是脆弱的生物，并不会在央行第一次紧缩暗示下爆发。相反，它们是失控的火车，它们会错配资金，扭曲资产管理行业，并终结投资职业。“我们对发出‘疯狂泡沫即将破灭’的时髦呼吁保持警惕。我们已经停止跳舞了，正靠近门口，但是我们还没有离开聚会。”
